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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酷的旁观者

冷酷的旁观者

我踱入,着魔般从尘堆里,

拿起手边的书摩挲,

为它所暗示的战栗。

诡秘知识,怪异得谁能明悟?

对古老技艺的探寻啊——

我一无所得,唯嘲笑响起。

——H·P·洛夫克拉夫特《the book》

面前,是一团永恒的黑暗。

早在未创世前,大地就是一片黑暗。足见至高神明对黑暗的认可了。赫尔也是这样。对赫尔而言,黑暗是苍白的世界(他特喜欢这个词)赐予他的最好礼物。赫尔对黑暗的喜好单纯且病态,他日复一日拉上厚重的天鹅绒窗帘,在昏暗里生活,在纯正黑暗里背诵一些听上去就可怕的诗篇,这不是出于刷时髦值一类的理由。赫尔单纯地慕黑——绝对狭义的慕黑,不为了做给任何人看。实际上,也没有任何人看到。

“……怎么回事,头好晕……”

由此,大约能推测出赫尔的配色选择了。黑色外套,黑色礼服,黑色手套,黑色皮靴……他被包裹在黑色里。而恰好,和他一并腐朽的书籍——一些古老的,写满了扭曲怪异的符号的书——大多有暗红和暗黑的封面.赫尔的阁楼历经岁月,精致雕花的木墙表层几近消失。略微残破的装设,天鹅绒窗帘,赫尔的房间里遍是黑色,再加上眼前的黑色,赫尔处于天堂之中。

“这是什么地方?在晚上?怎么什么都看不见……”

哥特风格——或者自诩哥特风格,这就是狄冈城堡的小少爷赫尔。作为少爷的他倒没有纨绔习性,偶尔,他点起因为长时间无人清洗而变成杂色的烛台,钻研一下书本,但更多时候他只是呆在自己黑暗里,冥思苦想没有实际意义的事。坐拥古堡的人不喜欢物质享受——可能是没体验过,但绝不是体验的太多。赫尔小少爷就是如此,安静又恬淡,没有一点打扰世界(苍白色的)的意思。

“我不明白……是谁在说话?能大声一点吗……”

更多的时候——几乎是所有的时候。赫尔待在阁楼里。他似乎没有把这座庞大城堡当成家的自觉。赫尔的家名为狄冈城堡,坐落在平原沃野上。从外观来看,与所谓的中世纪城堡没有一点区别,而内部上却大不相同。城堡的窗户似乎没有打开的习惯,城堡内到处是霉菌。偶尔,会有全身黑色——这挺符合赫尔的口味——的仆从一闪而过。速度倒是挺快,几乎和他们的工作速度成反比。在城堡的地下室里,住着管家先生——据说他是在地下室里诞生的,谁知道呢?这种管家还是长眠在地下室里的好。

“我、我听清楚了。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!”

有时,赫尔会走下圆形扶梯,走到三楼去看城堡的大镜子。他盯着自己瘦弱白皙的身体,总会冒出一等一的无用幻想。他想自己变成一名龙骑士,骑上比他在窗子里看到的钢铁怪兽还要大的龙。或者变成一个博物学家,游历世界,亲眼看看书中提到的东西。他想着想着,却没有任何付诸实践的念头。他又想了想,身体却回到了阁楼里,是啊,在赫尔心里,没有任何事物能胜过黑暗。母胎中是一片黑暗,棺椁里是一片黑暗,既然生于黑暗死于黑暗,那么为什么不能成长在黑暗呢?

“和我没有关系,我真的不明白……”

是啊,不明白。至少态度比大多数人坦率!我得说没人能判断赫尔的坦率,原因是他没多少——别顾及面子了,是没有——他没有和别人交流的机会。仆人,管家,都不是什么健谈的人,他们单纯遵守赫尔的指令。而朋友……赫尔离朋友最近的距离在他十二岁那年的万圣节。村里的几个熊孩子“拜访”了古堡,他们的打扮——用中二晚期的赫尔的话说,是对亡灵生物的亵渎。因而赫尔用亡灵生物的方式对熊孩子进行了礼貌教育。现在,赫尔几乎忘记朋友这个词的发音了。

“别说这些。拜托,必须离开,有重要的事等着我。”

用“重要的事”恳求吗?哈,没有多少人能在意别人的“重要的事”。谁在意重要的事呢?多半自己都不在意,不过单纯有着这种感觉而已。除此之外,可能还有头晕恶心等附加感觉。赫尔也会在极其罕见的条件下外出,去看看蓝天白云一类的东西,其实在阁楼里也能看见。赫尔经常透过厚窗帘的缝隙看天。他尤为喜欢阴天,这倒不是因为他慕黑,只是单纯觉得特殊的阴天比普通的白天酷而已。说起阴天,赫尔还记得印斯茅斯的水上乐园吗?不记得也无所谓,至于水上乐园里发生的事,啊呀呀,我相信一个六岁孩子记不清什么,除非这件事和青梅竹马或妹妹相关。不是有这么一句话吗:有关漂亮女孩子的记忆放在另一个脑子里。

“……女孩子?”

不过,当然了,别放进其他人的脑子里就好。女孩子的力量无比巨大,尽管头晕恶心,对女孩子却依然有反应。有个女孩子叫叫歌利亚,你可能知道她。她在名字上像个巨人,在长相上是个青春貌美的少女。这名少女,经常——也许是受了青春偶像剧的影响——和女伴——她让歌利亚更加漂亮——去城堡边的大柳树下读书。微风吹拂,柳树和少女的长发,所有的浪漫青春的粒子四散,柳树对面耸立狄冈古堡。

“歌、利、亚?”

发音正确。你听到了,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字。客观理性地说,歌利亚现在没有什么价值。知道吗,她看的书还是少女杂志!除了外貌,她没什么出彩的地方,她平庸,平庸到极点。可当她在欣赏与杨柳春风无比适应的恋爱故事时,一双眼睛从缝隙里盯着他。当她和女伴交换着刚看到的无用情报或故事小笑点时,一对耳朵在听。对于这点我要解释一下,赫尔小少爷为了偷听楼下的小姑娘——老天,他总以为她们在谈论他——竟然走下了阁楼,实验了学到的诡秘知识。一个满是血丝,带着两个小耳朵的眼球,他把这个放在柳树上监听。久而久之,他也学会了画眼影和抹粉底。

“知、识?好像知道,那眼球——”

啊,你们绝不明白赫尔的复杂心态!一方面,赫尔不希望歌利亚发现他,毕竟这不是什么好事。但另一方面,赫尔希望歌利亚发现他,不这样的话,或许这段爱恋永远都届不到。于是,尽管拥有了胜过小型无人机的眼球工具,他还是扒开窗帘缝,小心地观察下面。距离产生美,如果近一点的话,赫尔会发现歌利亚的脸上长了一个小痘,会发现歌利亚头发颜色不是特别纯正。可惜,赫尔只是神魂颠倒,单纯又偏执。

“我记得,都记得,在说我?”

那个女孩子真是风姿卓绝,赫尔每天都在想。他开始不再渴望代表黑暗的夜了,他开始盼望白天,很简单,白天才有歌利亚。在他的心中。柳树就是东方,歌利亚就是太阳。几个小时的窥视后,赫尔起身活动脊椎。偶尔一转头,黑暗朋友终于被记起了。赫尔小少爷宽慰自己,他不是喜新厌旧,他大度的 把歌利亚给黑暗分享:黑暗的阁楼同样能通过窗帘缝隙看歌利亚。

“叫歌利亚……”

这应该是不容更改——开个玩笑,当然歌利亚自己能改名——的事实。歌利亚,歌利亚,歌利亚。白天里赫尔盯着她,夜里,赫尔念诵她的名——这至少比念诵邪神的名强。赫尔的生活规律变得完全正常了,要知道,他的原本的作息与正常人差了整整十二个小时。管家对此没有异议,只是小心打量赫尔的状况,适度端上更清淡的菜肴。渐渐,赫尔丧失了整天呆在阁楼的能力,他经常迈着有些疯狂的步子,在城堡里乱窜。好几次,他的手无意间碰到了城堡大门,在以前,那是父母用尽手段才能做到的。这时赫尔的衣袋里揣着情诗,它的开头是——

“我恳求你——请解释一下……”

打断的好,幸亏他没在半夜里把诗放在歌利亚家门前,不然这个故事就无从讲起了。偶尔,歌利亚也会谈论赫尔。准确地说,有点辜负赫尔准备的长牛皮纸,歌利亚只谈论了他两次。一次是问起女伴有关城堡的情况,女伴隐约提起了一个小少爷。一次是女伴主动说起的,有几个孩子曾被城堡的孩子欺负等等。听到这里,赫尔的心绷紧了。如果能回到那个瞬间,他一定把那几个孩子装扮的特别像亡灵生物,足以在万圣节着装大赛上取得冠军的亡灵生物。

“我不能呆在这,必须走……对吧?”

对,或者不对,老实说谁能评判呢?歌利亚,歌利亚,这个人取代了无用的幻想,占据了赫尔的精神世界。正面来说,这个还有一丁点的作用,血脉传承的作用。但更多的是副作用:久而久之,赫尔小少爷已经失去了理性,他从来都没客观想过自己的条件——大城堡的少爷,旧遗产的继承人。他为什么不直接求婚呢?这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的唯一阻碍——赫尔的父母,早早就死在了一场意外事故里。赫尔现在完全是自己的主人,他为什么不立刻拿着婚戒,存折和地契去向歌利亚的父母求婚呢?想想,少爷对农户女——歌利亚的父亲和母亲怕是会立刻高兴地痛哭吧!但是赫尔没有,赫尔只是呆着,偶尔疯狂着。这真的启示了我们父母要素在儿童心智养成上的重要作用。

“父亲、还有母亲?”

呃、抱歉,或许你有些受伤。这一腔爱情真是无从发泄,赫尔实在太懦弱了,他有时思考坐在柳树下到底是什么感受,但他从来没有坐在树下,歌利亚不在时都没有。在夜里,在看不到她的时候,他总是在思考歌利亚在干什么,有时甚至会思考“歌利亚有没有喜欢的异性”这种所有哲学家加起来都搞不明白的问题。想到或许歌利亚、啊,至少没听她谈论过,时,他总有冲到村子里做个警备巡逻员的冲动。可接受现实吧赫尔——你连城堡的大门都拽不开。

“是的,要找歌利亚。我能、走出大门一类事,我就会——”

得了吧,这种念头赫尔至少冒出过一千次,却只成功了一次,而且发生在梦里。在无规律的城堡乱走时,赫尔偶尔会瞟到三楼的落地镜,瞟到一个苍白瘦弱的少年人。这家伙,哈哈!他甚至撑不住那身黑衣服!看看他那副瘦骨嶙峋的样子!亡灵生物,一个尚未死去的亡灵生物!镜中人瞪起眼睛,却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。歌利亚,赫尔又一次念出,嘴唇几乎形成条件反射。难怪他不去求婚了——他甚至没法走到村庄!

“我不是!我完全不是!歌利亚——我做什么都行!”

姑且这么说吧。渐渐,赫尔明白了,如果他继续窝在阁楼里偷窥一个模糊的身影,偷听几句不痛不痒的话的话,他一定会发疯。他相信,正如大多数自我麻醉的人一样,努力能得到回报。他开始了疯狂的努力。赫尔扫荡城堡,粗鲁地踹开父母房间的大门,他翻阅所有的古书,企图找出一条能为爱情效力的。他归拢城堡,吩咐管家卖掉了几乎全部装设——真遗憾,那本能作为嫁妆的。

“是!那本书,我看到了——所有的一切!真理,真正的真理!不过我现在——”

正如赫尔所说,他看到了真理。世界不是树状的,人类文明不是由幼稚逐渐成熟的。没有发展,没有历史。知识是探索性的,世界是向心性的,不过有些人更接近世界的中心。按照某些定义,“神明”是存在的。世界受另一个人控制的,这个人说着别人听不到的话,冷酷地决定他人命运。选择A或者选择B人生的分歧点不是靠个人决定的,不是偶然,是旁观者引导下的必然。那冷酷的旁观者的几段话,几句话,甚至一句话,就能添加最不可能的历史,完成最苛刻的条件,做到最匪夷所思的事。书上还写到,通过特定的仪式,付出巨大的代价,就有可能让祈祷人听见旁观者的话。加上些条件,甚至可以改变旁观者的声音。

“我做到了,请您,请求您……”

没人愿意回忆那个场景:赫尔跪倒在神坛下,懦弱的他竟然坚定地说出了祷文,显得虔诚又神经质。仪式会成功吗?旁观者会听到吗?旁观者会知道他的故事,理解他的疯狂,明悟他的决心吗?

“救救我,神,或者任何人!我交出一切!你能救我对吧!”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自从狄冈家族衰落后,似乎连带着没有人前往狄冈城堡附近那个风景秀美的小村庄了。修缮不佳的道路难以通行车辆,于是村里人也放弃了出村的念头,乖乖在村里过着田园牧歌的生活。日出而作,日落而息,对着原野的花朵放牛,在柔风里歌唱。也许是因为闭塞的环境,也许是因为优美的风景,这里民风淳朴,和谐友善。

但,即使是最友善的村民都不会靠近狄冈古堡。在当地人心中,这座阴森的城堡与邪恶黑暗紧密相关。歌利亚。也只有这个丫头有胆子走过古堡,在城堡边肥沃土地上放牛。也许牛群似乎都明白少女心,做出温顺的样子,避开主人的柳树,在阳光下慢悠悠进食。歌利亚就坐在树下,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女伴,心早飞到九霄云外了。

为什么今天赫尔没有扒窗帘看这里呢?她的心里满是疑问。歌利亚早就对那双眼睛习以为常了,偶尔没见到——是他生病了吗?她不安地挪动身体,看着其他的窗户,没有,没有,所有都是黑的。他放弃了吗?歌利亚开始失落。

最后,歌利亚决定鼓起勇气,她随口支开了女伴,决定敲敲大门,探望一下那位早就互相熟悉的小少爷。门开了,她问了问管家(长得真奇怪)赫尔有没有时间,听到了‘少爷没在实验(更奇怪的字眼)’的回答。管家先生礼貌地请她上楼,说着给少爷惊喜的一类话,她欣然接受了。心中没有一丝对这个安排的恐惧。在她的心里,狄冈城堡的人一定和那个羞涩英俊的赫尔一样好。

歌利亚一直在想,她必须问一问赫尔为什么每天都在看她——也许不是在看她?不可能,歌利亚对此有一种盲目的自信,除此之外,还有一种连自己都摸不大清的心理。也许赫尔会回答?会回答一些话?歌利亚的脸微红,管家先生——他的话似乎暗示了什么。歌利亚深呼吸,她觉得自己不该想这些,这是朋友间的礼貌问候,没错,他们早就是朋友了。毕竟是赫尔带着迷路的她找到了父母(他那时还那么小!),也是赫尔教训了那些看不起女生的孩子们。所以,这是问候没错,正常的问候,恩。

她上楼,转过扶梯,木质扶手已经开裂。颤抖的手敲动阁楼的门。没人应,可门被敲开了。要再一次见到赫尔了吗?她心跳加速。

准确地说,确实见到了赫尔,交出一切后的赫尔。歌利亚瞪大了眼睛——那是一团赤红的人形肉沫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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